書妝打扮

《高處眼亮》一書可以分成兩大部分，雖然林懷民自己分成三部，前兩部與雲門舞集有關，不論是創辦的理想、遭遇的困難、中途的迷惘、身體的苦痛，或者是雲門舞目的靈感來源：旅行、故事、歌曲，總之是一切與自我及眾人、文化相關的事；第三部則多為介紹文字，介紹國外的現代舞者及葉公超、俞大綱。

就我而言，前半部令我感動、激動，後半部令我佩服、驚詫。 書中有些片段值得記下一筆，以免淹沒於無情的歲月及繁雜的瑣事中。

「舞者的生涯是寂寞的。肢體是他的世界。惰性是他的敵人。流汗喘息，朝夕苦練，但求靈活舞動，做完美的表達。……台上的幾分鐘，往往是多年苦練加上無數次排演的結果。然而，掌聲不是最終目的，舞者最大的滿足在於自我完成。」 ——誰不是如此呢？今天獲得的掌聲都不是給當下那個自己的，而是過去多少個日子苦讀苦練的孤獨身影所應得的；而明天的自己若想享受幾秒鐘的歡愉，就得靠無數個今天腳踏實地才能掙得。

「今晚我從一位教授家的客廳跑到你家，由一個熱鬧跑到另一個熱鬧，所見的都是有熱情有抱負的人才，所聽所聞卻是不再新鮮的話題。我的客廳也曾是這樣一個熱鬧的場所，倒茶送水之餘，我發現生命在這些話題間荒廢了，而所談論的問題卻都沒有解決……因為投緣，因為都是年輕人，我就不揣冒昧地向你吐出歸來不寧的心緒。希望你和你的朋友能夠在這些蕪亂的問題與坎坷的現實之間，以清明的眼光，冷靜的頭腦，腳踏實地地維繫共同理想的不墜……」 ——這段話讓我很激動，因為也是我的親身經歷。太多人喜歡談論自己的抱負，一群人聚談，一個比一個能言善道，可是每次內容都差不了多少，我後來發現如果某個人總是好談自己的理想卻沒有付諸實行，下一回他還是會說一樣的話；如果某個人總是訴說懷才不遇的心情卻不是實際遭遇的挫折困境，他永遠只能是懷才不遇的那個，而非一點一滴實踐理想的人。我明白，孤獨才是做事的人該有的生活，要熱鬧的就去做官吧!

「有了自信，才能有尊嚴。被尊重比被瞭解還重要。」 ——可是，尊重是要靠自己的努力掙來的，大吵大鬧、大聲疾呼所要的來、討來的，是施捨，而非打從心底給予的尊重。

「年輕人逐夢的勇氣，落實夢想的毅力，是社會進步重要的本錢。」 ——我很佩服林懷民先生的「流浪者計畫」，也常常鼓勵學生去做夢、去實踐，社會上什麼都不去想、腳踏實地努力打拼的人固然重要，但整個社會沒有勇敢做夢又落實夢想的人，這個社會哪有未來可言？我一直期望能有個學生翹課，理由不是晚睡、不是夜唱、不是打線上遊戲、甚至不是讀國文，只需要跟我說他有比上國文課更重要的計畫要去做，給我他的計畫書，每周交給我實踐過程中的所見所聞所思所感，我可以讓他不來上課也及格。可惜，人連說夢想的勇氣都消失了，如何實踐呢？至今，我還沒遇過這樣的學生!

「小事馬虎的背後是懶惰，因循，是不肯用心思；一路發展下去就是人云亦云，沒有獨立的想法，沒有創意，一切趕流行，一窩蜂。」 ——從上到下，這是常見的現象，林懷民先生寫的是政府、社會、媒體、財團，我看到的是學生。所以我每年要求自己抽換講課的內容，改變作業的類型，變更配分比重，希望自己教書五、六年，累積的是經驗，但用心程度是一樣的；同樣也希望學生不能拿著學長姐的課本就得到知識，知識永遠不便宜，什麼都得花心思。

書中不斷地提及的「俞大綱」先生，我覺得名字很熟，原來是世家之後呢!其母曾廣珊是曾國藩孫女，他是曾國藩的外曾孫；姑姑俞明詩嫁給知名詩人陳三立，生下陳寅恪，因此陳寅恪是其表哥；哥哥俞大維曾任中華民國國防部部長，八二三砲戰即在其任國防部部長時發生，娶陳寅恪之妹陳新午，因此陳寅恪之妹不僅是他的表姐妹還是他的嫂嫂；姐姐俞大綵是知名學者外，也是傅斯年的妻子，也就是說傅斯年是他姐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