書妝打扮

第一眼看到《蘭亭序密碼》書名時，立刻聯想到丹•布朗的《達文西密碼》─以宗教歷史為謎的懸疑小說！果然沒錯，這是一部歷史懸疑推理小說，主題是解決王羲之〈蘭亭集序〉的懸案，畢竟唐太宗派蕭翼從辯才和尚手中騙得〈蘭亭序〉一事太過出名；甚至，傳說唐太宗太愛〈蘭亭序〉，下令死後要以〈蘭亭序〉殉葬，使〈蘭亭序〉因此永絕於世，不過，昭陵被盜後，出土的寶物清單又無〈蘭亭序〉，因此有人懷疑〈蘭亭序〉其實被同樣喜愛它的武則天帶入乾陵陪葬。總之，〈蘭亭集序〉真蹟下落不明，唐代以後只剩各書法家的摹本，是不爭的事實。

1965年，郭沫若在《文物》上發表了〈由王謝墓誌的出土論到蘭亭序的真偽〉一文，推論今日所見的〈蘭亭集序〉文章和墨蹟均是王羲之的第七代孫智永所依託的，並由此展開了一場歷時久遠的〈蘭亭序〉真偽爭議。可見，籠罩在〈蘭亭集序〉上的千年迷霧，令作者選擇〈蘭亭序〉作為謎題寫作推理小說。
 
作者所選擇的時代背景為唐憲宗元和十年（816），宰相武元衡在上朝途中遇刺身亡，另一宰相裴度由於戴了氈帽，所以刺客並未在第一時間割下裴度的頭，最後僅頭部受傷。另一部同樣是歷史懸疑推理小說的吳蔚《大唐遊俠》，直接以此為背景，但《蘭亭序密碼》由於加上了〈蘭亭序〉主題，既要說明在唐憲宗銳意削平藩鎮的決心下，當時的朝政局勢，又想通過〈蘭亭序〉和唐太宗的關係，說明皇室之內的權力鬥爭，使得父子兄弟相殘。因此，小說線索稍嫌紛亂，且兩者皆不夠清楚深刻。
 
其實作者既然抓住了此一歷史事件發生在6月3日，這麼熱的天氣，裴度卻頭戴氈帽上朝的不合理情況，非常值得以此為中心製造一個歷史謎題，卻僅以此為開頭，帶出僕人王義及魏博藩鎮，再帶出聶隱娘。然而，對我而言，更多難解的謎題也由此而生：
 
一是為什麼一定要有聶隱娘？
沒錯，談到唐憲宗元和年間、魏博藩鎮，提到聶隱娘實在非常合理；這麼一個現成又神秘的小說人物卻不用，也很浪費。問題是，縱觀全書，聶隱娘的出現並沒有特別的作用，她的特殊性無法展現；因此，熟悉聶隱娘的讀者的心理期待，在本書註定會落空，非常可惜。
 
二是為什麼查案的人一定要是裴玄靜？
裴玄靜也是唐代小說中的人物，而且唐代小說描寫她自幼好道，結婚只是遵從父命、僅為一形式，婚後請女仙賜給丈夫子嗣、完成人間責任後，隨即昇天；原本的裴玄靜跟辦案沒有一點關係，可是，先有吳蔚在歷史懸疑推理小說《魚玄機》中讓她成為辦案的主角，本書甚至還說她是裴度的姪女、封她為「女神探」。我實在不懂為什麼當代小說家對裴玄靜如此青睞。
 
不過，話說回來，其實「女神探」身份加諸裴玄靜身上也無妨，但問題是唐代小說中，裴玄靜是在20歲、大中八年（854）昇天，推算裴玄靜的生年應在834年左右，和本書故事的發生時代816年相差甚遠。作者為何要讓尚未出生的裴玄靜參與查案解謎？
 
《蘭亭序密碼》既然可以找一個小說人物裴玄靜為主角，也可以找另一個或自行虛構一位主角，小說不惜挪動裴玄靜之時代、更改與裴玄靜訂有婚約之人為李賀、稱裴玄靜為裴度姪女，就必須有勢所必須的理由，但就這部小說而言完全看不出來。
 
因此，歷史懸疑推理小說《蘭亭序密碼》選了一個好素材，卻在推理的層面，線索紛亂、邏輯不清；在歷史的層面，留下更多難解的謎題。這部小說，讓我滿心期待，卻一頭霧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