書妝打扮

這是作者無患子「地府皇家聯誼會」的第一本小說。以《唐棣之華》為書名，一方面固然暗藏著小說中男女主角的身份：「唐」代太平公主及明成祖朱「棣」；另一方面本書〈後記〉引用了《論語‧子罕》中的逸詩：「唐棣之華，偏其反而，豈不爾思，室是遠而。」說得白話些，即唐棣樹的花，翩翩翻飛；怎麼不會引我想念你？只因為家住得太遙遠。但孔子引述逸詩後說：「未之思也，夫何遠之有。」也就是說此人大概沒有真正思念對方，否則，哪有什麼遙遠的呢？倘若思念，哪怕相隔千山萬水也要設法親身相聚。循此脈絡，可知作者借書名不僅表明了男女主角的身份，也說明本書內容與愛情有關。

為了配合這個情節主軸，作者在小說中將細膩刻畫性格的帝王們大致上分為兩大類，一是在馬背上打江山的歷代奠基君王，如唐高祖李淵、唐太宗李世民、宋太祖趙匡胤、宋太宗趙光義及明成祖朱棣等；另一類則是養尊處優、風流倜儻或文藝氣息濃厚的皇帝，如唐玄宗李隆基、南唐後主李煜、宋徽宗趙佶、明武宗朱厚照、清高宗弘曆等。一般而言，歷史上多強調前一類帝王的文治武功，後一類帝王則著重於其才華多情；而本書雖與愛情相關，卻不似以往小說戲劇多採後一類帝王為主角，如唐玄宗與楊貴妃、南唐後主李煜與大小周后、宋徽宗與李師師、明武宗正德皇帝與李鳳姐、清高宗乾隆皇與香妃等，畢竟描寫原本就追求風流逸樂的帝王愛情，不脫前人窠臼，不易讓人耳目一新。不如以剛毅果敢甚至有些殘暴好殺的奠基帝王作為主角，說明帝王也是人、也有常人的感情，進而將他們「人」的一面刻畫出來。

除了主角明成祖朱棣外，小說對於唐高祖李淵、唐太宗李世民、宋太祖趙匡胤藏於內心的情感亦有所著墨，作者將李淵描寫為對妻子竇皇后又敬又愛又怕的人；至於趙匡胤雖然從後蜀搶了愛妾花蕊夫人，但對花蕊夫人實是真心真意，死後仍念念不忘。而李世民及朱棣在本書中可說是同一類人，同樣殺了親人以承繼父親的皇位，後世歷史學家以其得位不正、屠戮親人而有嚴厲的批評，但在不孝不仁之下，他們也有著脆弱的一面；李世民只敢讓自己青梅竹馬的結髮妻子為自己捏頭、躺在她懷裡安心睡著。

而朱棣的元配徐皇后轉世後回地府，見到太平公主在朱棣身旁便下定決心放棄徐皇后這一世的記憶，因為她發現朱棣現在只有在太平公主面前才「活得最像一個人」；正因為徐皇后曾經見過朱棣最年少單純的模樣，更可以深刻體會「坐上皇帝寶座，掌握至高無上的權力，就得捨棄許多平常人輕易能擁有的事物：夫妻之情、朋友之義、天倫之樂，慢慢變得只能相信自己，成為一個孤獨、多疑、反覆無常的巨人－－或者根本已經不是人。」因此在本書第二十五回，作者安排朱棣讓太平公主為他篦頭、掏耳，又讓人回想起第十回李世民所說的那段話，這種信賴是朱棣卸下「帝王」的身分、回到「人」該有的樣子。所以本書雖然分寫李世民及朱棣，但在對於情感的描寫上，卻是為免重複而相互照應的。

補充說明，本書〈後記〉引用了《論語‧子罕》中的逸詩：「唐棣之華，偏其反而，豈不爾思，室是遠而。」說明本書與愛情的關聯，但其實書名「唐棣之華」四字也出自《詩經‧何彼襛矣》：「何彼襛矣，唐棣之華。曷不肅雝，王姬之車。」說的是周平王的外孫女要嫁到召南，詩人作詩諷刺她美麗卻帶有驕盛之氣。從明成祖生前建紫禁城、修《永樂大典》、遣鄭和下西洋、親征漠北等豐功偉業來看，不也美麗；但若由他設東廠錦衣衛、誅十族瓜蔓抄、數百宮女生殉等殘酷殺戮來看，卻也殘酷。可見，他確實是個功業錦繡但盛氣凌人的「巨人」。配合本書，總算讓明成祖回復朱棣「常人」的身分了。